是發生在我身邊的一件事。下午要賣掉很多廢舊的紙張和書本,所以就把柜子里、書面上、桌面上亂七八糟的書本、雜志等堆在了一起,想著都是要丟掉的東西了所以凌亂的擺放也沒關系吧!     過了一會,來了一個四十歲上下的收廢品的中年男子,詢問了可以收走的書籍后,他小心翼翼地拂去了書本、報紙、雜志等紙張上的灰塵,把每一張紙、每一本書都整理得整整齊齊才放在紙箱里,那份珍重,好像是遇到了多年不見的老朋友。這個場面,久久留在我的腦海中,讓我動容。也許,不管做什么事,都要一種專注、尊重與盡心的精神吧。 +10我喜歡

捉妖師(2)(小說) 張建峰   玄九生這一日走在路上,天色將晚。抬頭看,見不遠處有一絲妖氣,九生不禁警覺起來。 九生心想,這剛當上捉妖師,看看自己的法力如何,試試身手,便疾步向妖氣籠罩的地方奔去。 遠方山巒疊嶂,在懸崖峭壁上有一座寺廟。那股妖氣似乎就在寺廟附近。 九生走近寺廟一看,山門頂上寫了幾個大字“凌空寺”。 這個寺廟有些香火不旺,想想也是,一般的老百姓也上不來。寺廟太高了,而且山路崎嶇,不好走。 九生推開山門,往里走,和一般的寺廟的設置差不多,進門是韋陀、四大金剛、彌勒佛等,里面最后是大雄寶殿,供奉著三尊大佛,過去佛、現在佛、未來佛。 這里里外外都走遍了,也沒有看到一個僧眾,也沒有香火蠟燭。可是妖氣似乎就在附近,可是九生卻不能確定它的精確位置。這佛門圣地,怎么還會有妖氣,好生奇怪。 這時,天色已經全黑了。九生找了燭火點亮,尋一處比較干凈的禪堂,準備在這里歇息一晚。 山里的風比較大,刮的窗戶、門吱吱作響。 九生正在打坐休息,突然禪堂的門被推開了,門露了一個縫兒,從外邊躥進來一只小狐貍。 小狐貍全身刷白,在月光的照耀下,籠罩著朦朧的光,白的那么美,那么晶瑩。 小狐貍舉起前爪,向九生拱手,開口說話了:“仙師救命!” 九生壯了壯膽子,厲聲問道:“大膽妖孽,休要放肆!” 小狐貍道:“我是在凌空寺附近居住的狐貍,因受佛法熏陶,千年以降,我苦心修煉,終得人型。有一日乃月圓之夜,我正在修煉,吐納仙丹。仙丹剛從口中吐出,就被一陣風卷走了。我百般打聽,方知是在明月山清風寨的人擄走了。再下一個月圓之夜,我的仙丹找不回來,我的肉身和元神就會徹底分離,我千年的修為就毀于一旦了。還望仙師救我!” 九生問:“你因何知道我是捉妖師?我如何救你?” 小狐貍指了指九生胸前的銅錢,又道:“玄門正宗的‘普羅萬世’銅錢,我們這些修煉的,都是認得的。那清風寨的寨主好像和你是同門,是玄門奇宗的,也許您能幫我求求情。這懸空寺的一干僧眾都被清風寨的人卷去了,聽說要開什么仙丹大會。就在本月十五。仙師可否可憐可憐我,幫幫我。”說完,小狐貍不停的作揖。 九生自嘲道:“我可是捉妖師,是專門殺妖精的。現在你不但主動送上門來,還讓我救你。你是不是太欺負我們‘新人’了!” 小狐貍忙說:“不敢不敢。我知道你們玄門正宗,法道謹嚴,但是絕不會濫殺無辜,是吧。我是苦心修煉才有了今天的修為,絕對沒有做過為非作歹的事,天地可鑒啊!仙師~” 九生天生心軟,說:“好吧好吧,我就替你走一趟,我可是人微言輕,人家未必會聽我的。” 小狐貍接著說:“我還有一個請求,還得為難你扮作我的樣子,好讓我去找我的仙丹。” 九生笑道:“我可沒有那么大本事,不會幻化各種形狀。” 小狐貍抿嘴一笑,一轉身,變成了一個妙齡女子,一身輕衣薄衫,云鬢珠環,臉生俏麗,眉目流盼。 這個女子退后一步說:“我還有些殘存的法力,仙師不用幻化,以人型前往即可。我仙丹被偷那天,也是以人形修煉,清風寨的人覬覦我的美色,說要想要回仙丹,就要自己心甘情愿地做他們的壓寨夫人。” 九生徹底蒙了,說:“這都是什么人,什么捉妖師,真是給我們修仙門丟人。” “好了,小狐貍,我同意了,明天我就去會會清風寨的人。”九生劍眉一豎,長袖一揮。 小狐貍說:“仙師,奴家有姓名,您以后可以稱呼我胡小白。” 深山苦寒,夜深露重,九生和衣而臥,小狐貍就蜷縮在他的腳旁邊。烏鴉桀桀偶聲,天地獨此幽明。(未完待續) +10我喜歡

作者簡介:耿樹文  男,  河南省滑縣人,供職于 滑縣骨科醫院  ,主管中藥師 。業余愛好寫作,作品散見于《江山文學網》、《北方當代文學》、《安陽晚報》《微小說閱讀網》等平臺。     陽春三月的一天,他要到省城參加一個書法展覽,猶豫良久,他在微信上告訴了家在省城的她。她很爽快地回復,歡迎,我們早該見面敘舊了。   想來他倆有二十年沒見過面了,雖然QQ、微信已聯系上已有十多年,彼此時常問候、寒暄,但他知道她很忙,經營著一家廣告公司,業務量很多,事業有成,他為她感到高興。她多次邀請他到省城來找她,他都沒去。他很少到省城,作為一名小縣城的初中語文老師,即使偶爾去參加學習,他也不想打擾她。     這一次,他的書法作品獲得了省書協舉辦的書法大賽的優秀獎,多年的愛好得到了專家的認可,他的心情異常喜悅,所以想和她一起分享這份快樂。   坐在開往省城的列車上,他腦海里回放著二十多年前高中時,他倆一起同窗時的種種過往。那時他是團支書,她是班長,在班級工作中多有接觸。他和她都愛好文學,有共同的話題,學習之余,從李白杜甫到艾青汪國真,從魯迅到朱自清,他們有說不完的話題。他又愛好書法,經常在校園里寫黑板報。她歌唱得很棒,加上容貌清秀,所以時常在校園文藝節目中露臉。     他性格內斂,她熱情奔放。她經常讓他寫一些字給她,他很欣然,有時故意抄一些當時流行的朦朧愛情詩送她,她看到后笑而不語,會主動邀請他去校外的小吃店,他們都喜歡吃一種叫“灌腸”的小吃,他喜歡水煮的,她喜歡油煎的,他們要兩樣,彼此還交換著吃。校園后面有一條小河,河兩岸垂柳依依,他們也常在那里討論文學,興致來時她還會清唱歌曲,當時的流行歌曲她幾乎都會唱,他最喜歡她唱的那首《漂洋過海來看你》,因為是李宗盛操刀制作的歌曲,所以這首歌的詞作真實感人,而她演繹的是那么好聽,在他眼里幾乎等同原唱。   他們純真而帶點青春時懵懂的情感,如同那時校園旁的河水一樣清澈美好。     短暫繁忙而又充滿快樂的高中生涯很快結束了,他考上了師范學院,她走進了財經學院,不在一個城市。剛進大學時彼此還書信來往,互相訴說著心事,大二時,她和學校的學長戀愛了,于是,便“漸行漸遠漸無書”,斷了聯系……   他在列車上一路用耳機反反復復放著那首《漂洋過海來看你》,“……就連見面時的呼吸,我也反復的練習……”,一想到要面對面的與她相逢,他的心情美好而忐忑。     他到了省城,她微信告知,她還有些事情要處理,讓他先去參加書法展覽。他原本是想讓她陪著一起去,然后看著他領獎,因為他記得上學時,他曾對她說過,自己要成為一名書法家,她說,她相信他,等著那一天,她一定當面向他祝賀。   既然她很忙,他就一個人去了。參加完展覽,他給她發微信,她還沒忙完,又等了一個小時,將近下午一點,她終于忙完了,驅車來接他。     她開著一輛奔馳車,紅色的,紅的熱烈而奔放,她下車時,雖然他經常在微信朋友圈里看見她,她一直保持著青春嬌艷的容顏。但今天近距離面對,他還是被驚艷到了,沒想到三十七、八歲了還有著傲人的身材和精致的面容,她一襲黑色的職業裝顯得更加高貴。他低頭看了看自己的一身運動衣,和微微隆起的肚子,顯得有些局促了。她倒很熱情,走到他跟前,張開雙臂給他一個大大的擁抱。她說:“好久不見!抱歉啊,太忙了,讓你久等了。走,我請你吃西餐吧。”   這是他第一次進西餐館,有些不安。她讓他點餐,他說:“你點,你吃啥我就吃啥。”她點了餐,然后說:“恭喜你獲獎啊,獎金一定不少吧。”     他說:“沒有,這只是個榮譽,一種專業的認可。”   她有點不解的看了看他:“你每天那么努力的練字,就為了一個認可啊。”   他解釋道:“其實我練字是為了陶冶……”他還沒說完,她的電話響了,打了三四分鐘的電話后,她對他抱歉的說:“不好意思啊,你接著說。”   他似乎忘了剛才的話題,說:“你還記得咱們上學時經常去的哪家小吃店嗎?”   “哪家?”她問。   “就是賣灌腸的那一家,現在還有,味道更好了,店面也升級了。”他接著說。   “哎呦,你還吃那種東西呀,很不衛生的。”她驚奇地說。   他一時語塞。透過窗外看到她那輛紅色奔馳,隨便說了一句:“你的車好漂亮啊。”   “漂亮啥啊,還不到五十萬,合資的。我看中了一輛純進口的寶馬,等手頭這單生意下來,就把它換了。”   他想了想自己才辛辛苦苦攢了八萬塊錢準備買一輛國產車,想不起說些什么了。   她趕忙說:“牛排上來了,趕緊吃吧。”   他笨拙的學著她左手叉,右手刀的切著牛排,吃著好像嚼蠟一樣,品不出味道。遠沒有當年兩塊錢一碗的灌腸味道美。     他又問:“你現在還寫詩嗎?上學時你寫的多好。”   “早戒了,哈哈。現在每天忙得不亦樂乎。哪有那心思,寫詩很費腦子的,我這一分心,說不定幾十萬的生意都沒了。”她笑著說。   他又接不住話了。他原本想象的二人見面的場景不是這樣的。   于是,他起身說去上洗手間,到前臺把帳結了。   他給她發了個微信,說:“相見不如懷念,我先走了。”       然后,關上手機,自顧的打車走了。   +10我喜歡

短篇小說:   《鐵棺材》   文/陳瑞興       內容概述:老漢的兒子總是不聽他的話,老漢說東他就往西,老漢說一他就說二。有一天老漢做了一個夢,找人解夢,說預示他死后會被盛斂在鐵棺材里。老漢故意對兒子說自己死后,給他打一副鐵棺材,心想兒子從沒聽過自己的話,這樣他就會給自己準備一副木棺材了。但等老漢死后,兒子心想自己一輩子不孝,而今父親死了,就遵從遺愿吧,于是打了一副鐵棺材。 正文 只要不下雨,黃昏時分老漢就坐在村口的老槐樹下,乘著陰涼抽一會兒煙,半瞇著眼看著天際云霞。等到白日已盡,月上梢頭,清光從槐樹的葉隙中滲下來,婆娑滿地,老漢才睜開眼,慢慢地起身,拍拍屁股上的塵土,踏著月色踱步回家。 在他看來,每天這個時候是一整日里最舒坦的時候,平日里不管生了多大的氣,只要傍晚來這里坐一坐,心里就輕輕松松的,再多的煩悶也都消解了,來的時候怒氣沖沖,走的時候卻樂呵呵的,仿佛換了一個人。但今天老漢已經坐了一個多鐘頭,煙也抽掉了半盒,燃盡的煙頭橫七豎八地在地上躺著,有幾根還泛著淡淡的青煙,自己再怎么屏息凝神也無濟于事,心里煩成了一團亂麻。 老漢的心煩源于昨天的一場夢。 昨日回家后,老漢先呷了半壺清茶,覺得身體乏累,早早的就上床睡覺。也不知過了多久,迷迷糊糊中睜開雙眼,卻發覺眼前黑漆漆的。按理來說窗中有月光穿入,可以依稀看到房中桌椅的輪廓,但老漢宛如瞎了一般,什么也看不到。探出手觸摸,但剛抬起寸許,就觸及硬物,冷冰冰的像是一塊鐵板,挪動身體就發現四周都是鐵板,好像自己被裝進了一個箱子之中。老漢心中驚駭,不禁大聲喊了出來。 大喊大叫了一會,就聽得一個聲音喝道:“老東西又發什么神經?大晚上的還讓不讓人睡了?”老漢一恍惚,就看到自己兒子雙目圓睜地站在床邊,“嘿嘿”笑了幾聲:“沒事兒,做了場噩夢,沒事兒。”兒子回房后,老漢開始細細回想剛才的夢境,越想越覺得這場夢做得真實,伸出手,手指間的涼意依然留著。 平時老漢也做夢,然而每次的夢都不經想,剛醒來時模模糊糊殘存些許印象,待到盥洗之后,連那些影子也全然忘卻了。老漢覺得這場夢做得蹊蹺,想找人聊聊,但老伴年前去世,和兒子又說不上話,只好坐在床上獨自回味。此后再無睡眠,直到天色泛白,他急匆匆洗漱穿衣,拔腳去找半瞎子。 半瞎子四十出頭,是個五短身材,在村里常給人算命。之所以叫他半瞎子,是因為他只有一只眼是瞎的。半瞎子看手相的時候兩手捧著那人的手掌,瞎了的左眼歪斜著,右眼瞇成一條縫,死命地盯著人的掌心,鼻孔中的氣息弄得人手心癢癢的。 也許因為他瞎得不徹底,所以他算命沒準過幾次。他給村里賣饅頭的老張算出的是陳勝吳廣揭竿起義的命,給賣棺材的老杜算出的是妙手回春提壺濟世的命。起初半瞎子給來算命的人一說,那人高興地連連擺手:“我哪有那命?你該不是算錯了吧?”算錯的人多了,他們也知道他真的算錯了,撇過頭不再理他。他看著滿村忙碌奔波的人們,時常感嘆道:“現今的世道,每個人過的都不是自個兒的命。” 但半瞎子算起人的死事來卻又從沒出過差錯,人們常找他算些死事,比如幾時死去或者如何死去,再照他所說準備后事,一次也沒耽擱過。雖說有幾次話說的直白,惹惱了別人,給砸了攤子,不過砸攤子的人要么準時去世,要么在家人去世后找半瞎子賠禮道歉。這樣一來反而更加顯得他神秘,人們說他瞎了的那只眼里藏著整個村的陽壽。 半瞎子又得意了,說:“死事好算,活事難料。死也就是一蹬腿的事兒,每個人都得走一遭。但其他事風云變幻,誰又能算得準了?”半瞎子曠邈無家,孑然一身,僅憑這項手藝過活,倒也過得并不拮據。 老漢來到半瞎子家里的時候,半瞎子正在院子里收拾算命用的行當。剛一照面,老漢就急匆匆地跟他解釋,雖然心中焦急,說起來言不達意,但半瞎子也聽懂了大概,掐指算著,神情越發凝重。老漢急切地問:“你算出啥了?”半瞎子閉目不言。老漢在旁邊轉來轉去:“你算出什么了快些說,別吊你叔的胃口。”半瞎子睜開了眼睛,老漢發現他的右眼和左眼一樣色呈灰白。半瞎子說:“叔,天機不可泄露。”老漢說:“怎么?連叔也不能說?別賣關子了,算叔求你。” 半瞎子沉吟片刻,說:“這場夢預示著您百年后的一些事。”老漢心中一緊,問:“我死后怎么了?難道墳被人家給刨了?”半瞎子說:“也不是那回事。就是您過世之后會被盛斂在一具棺材里面。”老漢納悶了:“誰死了不是放在棺材里面的?這有什么好奇怪的?”半瞎子說:“您那具和別人的不太一樣。”老漢高興了:“怎么會不一樣?莫非我的棺材是用水晶打的?”半瞎子沒瞎的眼睛眨巴眨巴地說:“您的棺材,是具鐵棺材。”老漢一聽頓時面如土色。 他來找半瞎子并非真正來找他解夢,只是心中煩悶找人說話,原本心想半瞎子算命不準,解夢多半也不靠譜,就算算出個好歹來也大可不必相信,不想卻給他算出了這套說法,老漢駭于半瞎子算死事的名聲,不得不信。老漢問:“半瞎子,你沒算錯吧?這種事可開不得玩笑。我又不是惡鬼,怎么會有人拿鐵棺材鎮住我的魂?”半瞎子說:“您也別當真,我就是隨便一算,你也就隨便一聽,哪真有算命的能把人的命算得一清二楚的?那不成神仙了嗎?”說著哈哈大笑。老漢也干笑了幾聲,說:“你說得對,你說得對。”放下幾塊錢,轉身慢慢挪出了門。半瞎子一低頭,看到老漢的雙腳在地上拖出了兩道車轍樣的印跡。 老漢一步接一步地慢慢走著,與其說是走,倒不如說是自己拖拽著自己。回到家就一個人蹲在院里抽悶煙,煙霧從鼻孔中溢出,和繚繞在手指間的煙合為一團,飄飄蕩蕩地在空中化為虛無。兒媳婦起床看到公公這副模樣,跟丈夫說:“你去瞅瞅爹今兒怎么了,一個人坐那里抽煙呢。”丈夫穿好衣裳看了看,說:“這老東西耷拉著臉給我哭喪哩,你甭管他,叫他一個人哭去,哭死他算了。”媳婦哼了一聲進了廚房。 老漢抽了幾根煙,低著頭咳嗽了一會兒,又覺得心里難受,自己活了這一輩子,雖說沒干什么造福世界的大事,但也沒有為非作惡的時候,鐵器不通陰陽,向來只是鎮壓惡鬼怨魂使其無法外逸,自己好端端的怎么就給斂在鐵棺材里?老漢心里暗暗勸慰自己,只是算命而已,信不得真,但心下依舊惴惴,知道自己心底已經相信了。看到兒子出來,便叫住他。 兒子和自己多年不和,常跟自己執拗,自己說一他偏說二,自己說往東他偏說往西,一開始他只是和自己致氣,后來卻如同恪守一條不能違背的諾言,事事都與自己作對。起初老漢總是氣得呼呼喘氣如疲累的老牛,但多年下來,也就成了習慣。每回老漢和兒子說話,總能生好一陣子悶氣,后來索性不說了。即使這樣,他遇到這樣的煩心事,想到的還是自個兒子。 老漢說:“你過來,我跟你說件事。”兒子說:“有什么事好說的?昨天老李叫我等會過去打牌,沒時間和你瞎耗。”老漢說:“這件事不跟你說清楚,你爹我死不瞑目。”兒子皺了皺眉:“要死你就去死,沒人攔著,別整天死不死的,讓別人以為我虐待你。”老漢也不氣惱,說:“等我死了,你得好好操辦我的后事,給我置一副棺材。”兒子不耐煩了:“你的后事你自己提早去張羅不就完了,干嘛非要我給你辦?”老漢說:“那不等于跟別人說爹不放心你嗎?你不要臉我還要臉呢,爹不能死了再給人留下話柄。”又交代道:“棺材要上好檀木,漆了白鶴的那種。”兒子說:“你以為你兒子屙金拉銀?檀木棺材那么貴,沒錢給你買。”老漢歪過頭想了想,說:“那就普通木料,只要不是鐵打的,便宜的也行。”兒子說:“沒事了吧?那我得走了。”要是他就這樣走了老漢也就心安了,誰知他踏出門的時候轉過頭說了一句:“你以為你死了什么事都能由著你?其實鐵棺材也挺好的。” 老漢大驚失色,這才知道要把自己裝進鐵棺材的人近在眼前。自己千想萬想也沒想到,鎮壓自己魂魄的人竟是自己的兒子。終于找到了緣由,卻比渾渾噩噩胡亂猜疑更加令人痛苦。老漢將兒子無意開的玩笑視作他對自己的詛咒,他只知道自己與兒子不和,卻沒想到原來兒子對自己竟然如此恨之入骨。 這份痛苦延續了整整一天,好不容易捱到黃昏,老漢坐在老槐樹下抽煙,因為沒能像以前那樣緩和心緒,于心痛處又添了苦悶。 老漢抽了一會煙,竟靠著槐樹睡著了。迷迷糊糊之中,他又墜入了夢境。他好像渾身輕飄飄的,羽毛一樣飄蕩在半空。山巒莽莽蒼蒼地延展開去,崎嶇的山路上排了長長的送喪的隊伍,嗩吶手們吹吹打打的,哀樂遠遠地傳了出去,在山谷間的回聲悲如鬼哭。兒子身著孝衣和幾個村里的年輕后生抬著棺材,真是一具鐵打的棺材!棺材入土時和土石相撞發出了響亮的鳴金之聲。待到地上隆起墳包,立好墓碑,兒子滿面悲愴地跪在墳前說:“爹,我們都覺得把你放在鐵棺材里不妥,但這是你的遺言,我們不敢不從啊!”老漢在半空罵道:“放屁!這畜生為了讓我死不安寧,竟然編出這種屁話蠱惑人心!”在空中飄飄蕩蕩,悵然若失。 老漢驀然驚醒,看到自己好端端地坐在樹下。從懷中掏出洋火,又點了一根煙,深深吸了一口,卻覺得更灼熱了心底的憤懣,自己辛辛苦苦養大成人的兒子竟然要讓自己爛在鐵棺材里,自己造了什么孽竟養了這么一個孽種?牙齒狠狠地咬住香煙的濾嘴,忽然口中一痛,咬合的那顆牙掉了下來。把牙吐到掌心,看到它因長年吸煙被熏得發黑。他將一腔怨恨都注入了這顆牙中,用指頭在槐樹下挖了個小坑,把牙埋了進去,要讓惡毒在這里扎牢了根,詛咒兒子的好日子到不了頭。 等到心緒寧靜,老漢被嚇了一跳,心想自己怎么變得這么歹毒,竟生出了讓自個兒子罹遭苦難的念頭?連忙將那顆牙又刨了出來,牙中充斥的惡毒鋒利得錐心,發黑的牙垢像有魔力的眼睛一樣似要攝取靈魂。老漢心中后悔,見不遠處一個男孩正在玩耍,叫了他過來,從兜中掏出一張皺巴巴的五毛錢,說:“你跑遠一點,扔了這顆牙,這錢就給你買糖吃。”指著自己家的屋檐又補充了一句:“要扔得離這里遠遠的。”男孩接過牙齒和錢,歡天喜地地跑開了。 月光在槐樹的樹梢上搖晃,順著枝葉一點點地滑下來,滴到地上,濺出稀稀落落的影子。老漢嘆了一口氣,斜倚著槐樹的樹干,蒼老的臉頰貼著樹皮,給臉龐一種粗糙的感覺。伸手拍了拍樹干,“砰砰”的響聲在樹干里回蕩了幾圈后清晰地傳了出來,老漢的心臟迎著聲音有力地跳動,說:“真是好木頭,要是能給我做成一副棺材就好咯。”突然“哇”的一聲,抱著樹干痛哭起來。 第二天老漢就一蹶不振了,從早上開始,躺在床上不停地咳嗽,剛喝下去的藥馬上就被吐了出來。沒日沒夜地咳了兩天,把全身的精力都咳了個干凈,只能用蚊蟲般低微的聲音與人說話了。這次老漢重病纏身,又心頭郁結,他的大限確實到了,但他依然清清楚楚地記著要固執地避免半瞎子的預言,活著的時候吃糠咽菜也不講究,但對于后事卻絕不能湊活。老漢整日躺在床上,思索了幾天,心里暗暗有了計較。 這一日,重病多日的老漢能大聲地說話了,他清楚地知道這是回光返照,自己的死期已經到了,便大聲喊叫自己的兒子:“兒啊,你爹我要死了。”兒子進了門嘟囔著:“要死了還喊得那么大聲。”老漢指著床邊的一把椅子說:“你坐下。”兒子說:“我不坐。”老漢說:“我要囑咐你一件事,否則我就算死了也不安穩。在我死了之后,你把我盛斂在一副鐵棺材里。”又補充說:“你記著,你從小到大可從沒聽過我的話。”兒子說:“你就好好地死,想死在鐵棺材里,想都別想。”老漢轉過頭,不再和他說話。兒子站在旁邊納悶老漢怎么提了這么奇怪的要求,卻沒看到老漢嘴角揚起狡黠的笑容。 老漢死在這天半夜。第二天等到八九點時,老漢屋里還是沒有一絲動靜,兒媳婦推開門去看,才發現老漢的身體已經僵硬。他們從早上收拾起了老漢的遺物,老漢的衣服、書籍一件件地摞在地上。 這一天里,兒子的耳畔一直縈繞著老漢臨終前的言辭,老漢說話時布滿皺紋的臉上可憐巴巴的表情不時地在眼前浮現,揮之不去。他臨終的最后一句“你從來沒聽過我的話”更像鐘聲一樣不停地敲著兒子的耳膜。 老漢說這句話是為了強調與告誡兒子不要忘了他不聽話這個習慣,但此時在兒子聽來這話里卻充滿了遺憾,覺得老漢是在回顧一生時后悔生了這么一個不聽話的兒子。兒子的臉色突然悲傷起來,“噗通”一聲坐在地上抬起手抹起了眼淚,兒媳婦聽到他喃喃自語:“爹啊,我不孝啊,我從小到大沒聽過你一次話,我就是個混蛋。”等到他哭完了,紅著眼對媳婦說道:“等會兒去村口鐵匠鋪給爹打一副鐵棺材。”   (完) +10我喜歡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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